2021年12月20日，浙江省稅務局一紙公告，宣布薇婭偷逃稅款加滯納金、罰款共計13.41億元。

丑聞曝光的第106分鐘，其直播間賬號被凍結。第345分鐘，薇婭相關賬號，包括微博、抖音、淘寶直播和淘寶店鋪等，搜索結果均為空。

直播帶貨界的頂流，同行爭相模仿的偶像，品牌跪求坑位的大鱷，隕落之迅疾，引發(fā)了整個行業(yè)的動蕩，一時間人心惶惶。

今天，2022年1月20日，薇婭被封整整30天，中間跨了一個年，正是人們辭舊迎新的時候。

但對于薇婭來說，這個“舊”與“新”，卻是別樣一番滋味，對于這個行業(yè)來說，也是一樣的。

一、薇婭去哪了？

薇婭被全網封禁后，就此銷聲匿跡，但是薇婭作為老板娘的謙尋，還在繼續(xù)運轉。

事情是突然發(fā)生的，但是薇婭和謙尋應該早就做好了準備。

當天事發(fā)前早些時候，薇婭團隊正在籌備當天的“薇婭美妝節(jié)”，下午4點，被罰消息傳來，薇婭經紀人在工作群發(fā)出通知，薇婭事業(yè)部全體員工先行回家休息。

阿里濱江園區(qū)1號樓，謙尋的總部，薇婭直播間的燈，第一次在工作時間熄滅了。

但與此同時，整棟10層的大樓，其余部分依舊燈火通明，占地一萬平方米的“超級供應鏈平臺”，依舊有工作人員往來穿梭。當晚謙尋旗下主播林依輪、舒暢、滕雨佳、安安anan等也正常開播。

只是與往日不同的是，評論區(qū)不停出現和薇婭有關的信息，主播們只得尷尬搪塞應對。

謙尋文化是薇婭丈夫董海鋒在2017年創(chuàng)立的，在MCN機構最為成熟的杭州，謙尋一度處于老大哥的地位。包括薇婭在內，旗下共有40余位主播，而在全行業(yè)排名前20的主播榜單中，謙尋就占了7位。

2020全年，薇婭直播間累計交易額達到311億元，號稱“全球店王”的北京skp商場，這年成交額177億。也就是說，薇婭一個人，干過了一個商場全年的銷售額，并且還是它的1.75倍。

再以當年直播帶貨榜做對比，薇婭脫水后的銷售額，依舊高達202.08億元，位列榜首。更為夸張的是，當年排名第二的李佳琦，帶貨成績只有129.22億，辛巴位列第三，賣出86.67億，第四名Timor小小瘋賣出54.63億。

薇婭的成功，以及薇婭影響力對謙尋的反哺，使得謙尋在短短5年間，成長為一家打通了供應鏈、主播培訓、全域營銷、綜藝影視合作等圍繞直播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的，一個集團化運作的公司。

去年8月的一次采訪中，或許是早就料到有這么一天，董海鋒對編輯說，“等到哪一天，假如薇婭不播了，謙尋依然是一個持續(xù)發(fā)展的企業(yè)。”

一語成讖。如今薇婭消失在直播間，謙尋依舊正常運作，但也不復往日的光景。

對于直播行業(yè)來說，與品牌方的議價能力，是將主播進行劃分的核心競爭力。

薇婭的巨大能量，來自于她直播間耳熟能詳的一句話“只有我們直播間有這個價格”。事實的確如此，無論淘寶還是抖音快手，都很難有人從廠商手里拿到比薇婭更低的價格，甚至拿到持平的價格都很難。

為了拿到最低價，薇婭不惜和品牌方力爭到底，而除了低價，還經常要搭配上足夠誠意的贈品。而低價對于熱愛直播購物的人來說，永遠都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。

對于品牌方來說，也是看中了薇婭的帶貨影響力，進直播間不求利潤，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營銷，包括為店鋪引流，增加曝光量、幫助新品開拓市場、做爆款沖銷量等。最終達到以少勝多的營銷目的。

對于一些中腰部的主播來說，根本沒有這個議價能力，帶貨能力自然也趕不上薇婭。

再者，薇婭的成功，具有不可復制性。當初薇婭從直播行業(yè)脫穎而出，離不開阿里的有意扶持，后來常常出現在各類直播排行榜第三名的雪梨，也是阿里為了頭部主播生態(tài)的穩(wěn)定，有意扶植起來的第三極。

如今，雪梨、薇婭先后因為稅務問題被全面封殺，依靠自然流量，直播行業(yè)根本復制不出下一個薇婭李佳琦。

對于謙尋來說，薇婭被封后，其余主播，迎來了短暫的流量高峰，但熱點一過，又迅速回落。

以謙尋的明星主播林依輪來說，出事前后，他的直播觀看人數也僅從500萬增長到600萬，相距薇婭昔日的輝煌，差的不是一點半點。謙尋其余的主播的數據，也都無出其右。

也就是說，在超頭主播薇婭離開后，同樣是被謙尋重點培育的40余位頭部、中腰部和垂直領域的主播，并沒有撐起薇婭的空缺。

再者失去薇婭的謙尋，還面臨著團隊被挖的困境。因為對于其他機構來說，薇婭團隊從選品、賣點提煉、現場展示到直播整體節(jié)奏把控等，都是教科書級別的。

失去薇婭的謙尋，雖然仍舊正常運轉，但已是今時不同往日。

二、直播間瓜分薇婭？

薇婭被罰的當天晚上7點，李佳琦持續(xù)熱搜第一。

關注李佳琦，這是必然。

在中國電商直播帶貨成交額排行榜中，薇婭和李佳琦，長期輪流霸占頭兩把交椅。

由于電商行業(yè)存在明顯的馬太效應，以今年雙11帶貨成績排名前十的主播舉例，排名前二的李佳琦和薇婭，卻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銷售額，而這一直都是直播帶貨界的常態(tài)。

因此，薇婭出事，賬號被封，李佳琦的直播間被擠爆，勢所必然。在他的直播間，一連幾天，出現兩種完全不同的盛況。

一邊是因為薇婭被封消息，擠進來看熱鬧的人，直播時留言區(qū)快速滾動，都是網友們清一色的提醒“坦白從寬，抗拒從嚴！”“遵紀守法”“全村的希望”，儼然一個普法專區(qū)。

另一邊，李佳琦直播間掀起一股短暫的搶購狂潮。12月21日零食節(jié)專場，李佳琦直播間觀看人次飆升到3895萬，而平時工作日的觀看人次大都穩(wěn)定在一兩千萬。

人數激增，給搶貨加大了難度，產品一上架就迅速售罄，急得李佳琦不停在直播間催促，“又下架了！老板動作快一點！”

這樣的火熱場景，更多的是看熱鬧的人群。等到12月26日，薇婭事件過去一周左右，李佳琦直播間流量回落到1424萬，重新恢復了正常水平。

業(yè)內人士分析，由于李佳琦和薇婭兩人在人設及選品等上的差異，薇婭的粉絲流向李佳琦的概率并不大。

那么薇婭的流量都去了哪里呢？

公開數據顯示，2020年中國MCN機構數量超28000家。除了為數不多的超頭和頭部主播，還有數不清的中腰部主播。

頭部主播的稅務糾紛，也并沒有影響到她們。對于大部分腰部、尾部中小主播來說，都是以“打工人”身份，與機構及代播公司合作，所需繳納的個人所得稅已由公司預扣，因此薇婭一事，對她們的影響并不大。

唯一的影響大概在于，薇婭倒下了，大家都想做下一個薇婭，或者分一大杯甜羹。

春節(jié)臨近，年貨節(jié)正是可以發(fā)力的關鍵時間點，許多中腰部主播沒有像往年一樣趁機漲價，反而借此機會瘋狂接單。

但從數據上來看，銷售額的上漲，腰部主播對比頭部主播，依舊難望其項背。

這似乎表明了一件事，頭部跌倒，也不代表其他主播就有了絕對的機會。原因包括前述所說的自身議價能力和影響力，而這兩個能力又是相輔相成的，短期內根本難以得到很大提升。

有人認為，薇婭留下的這部分流量不會流向淘寶的中小賣家，更大概率是流向抖音、快手上的頭部主播。對此，謙尋等MCN機構早有布局。

但另一方面，直播帶貨已經進入疲軟期，消費者開始思考區(qū)分自己的真實需求和被低價滿減所激起的購買欲望。

在薇婭被封的這30天中，大小主播依舊天天上播，不敢懈怠。但也沒有數據顯示哪家的銷量暴漲，一騎絕塵。

一鯨落，萬物生。只能說，是所有人一起，分食了薇婭的部分流量。

三、直播難行？

去年11月22日，雪梨、林珊珊因偷漏稅被全網封禁，12月20日，薇婭因同樣原因被全網封禁。

甚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，淘寶的超頭主播只剩下李佳琦一人。而薇婭的離開，在整個行業(yè)都引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。

短期來看，不太可能出現下一個薇婭，那么李佳琦和其所屬的公司美腕，將成為目前僅存的超頭主播，這為其帶來了兩大隱患。

其一，獨木難支，并不是一個穩(wěn)定的結構。即使美腕自稱“我們老老實實經營，本本分分直播，美腕一切經營正常?！钡恢Κ毿愕睦罴宴?，不可避免的將走向“壟斷”，雖無近憂，但有遠慮。

其二，薇婭事件對頭部主播的影響，存在不確定性。在頭部主播信用崩塌的情況下，李佳琦作為另外半邊天，能否支撐得起品牌商家和粉絲消費者的信任？是否還能拿到全網最低價？對于美腕來說，如何避免擁有頭部主播后，減少同類風險的出現？都是值得思考和不得不面對的問題。

直播行業(yè)已經顯露出它的天花板。去年“網紅第一股”張大奕的如涵退市落得一地雞毛；薇婭的謙尋和李佳琦的美腕在去年先后傳出IPO，后又隨即否認；去年年底，雪梨、林珊珊、薇婭逃稅，震蕩行業(yè)。

這些事件徹底暴露了電商直播行業(yè)的問題，頭部主播雖然吸金能力強，但是天然存在人的不可控、流動性太大等問題，導致公司抗風險能力極低，難以走向上市。

如涵沒有培養(yǎng)出下一個張大奕，薇婭被封，更是相當于宣布了電商直播野蠻生長時代的結束。

對于品牌來說，以往薇婭李佳琦相互制衡的局面被打破，往后再想進入李佳琦的直播間，只會難上加難。

而遠在薇婭稅務問題爆發(fā)以前，過度依賴頭部主播就是讓很多機構和品牌頭疼的難題。

如今正是一個機會，許多商家提升了店鋪自播的內部受重視程度，開始著手打造自己獨立的直播團隊，擺脫以前為了一個坑位，竭力壓縮自己盈利空間的模式。

對于平臺來說，也已無意再動用平臺資源扶持一個超級大主播，而是推出了一系列針對中腰部主播的扶持政策。畢竟，長尾而多元的主播生態(tài)，才是最有利于平臺發(fā)展的。

薇婭事件過去整整30天，猶如給整個行業(yè)潑了一盆冷水，讓所有人從熱火朝天的狂躁中冷靜下來，做一些以前來不及，但如今不得不做的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