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不動了！王小川終別搜狗：“愛過無悔!”

王小川卸任搜狗CEO。

搜狗正式并入騰訊。

兩條熱搜背后，是兩個時代的最后交接。

一、緣起搜狐

1995年11月1日，留洋博士張朝陽離開了麻省理工，回到中國。第二年8月，他拿著天使投資創(chuàng)辦了“愛特信”網(wǎng)站，其中一個分類搜索板塊，起名叫“搜乎”。

之乎者也，這是中國第一代互聯(lián)網(wǎng)人的浪漫主義。

到第二輪融資的時候，張朝陽已經(jīng)決心要走向世界了?！八押酢钡奈幕瘹赓|(zhì)，反而成為了一種制約。

狐貍是一個全世界互通的符號，機敏、靈活、聰慧。這正是張朝陽青睞的特質(zhì)。

1998年，搜狐網(wǎng)正式成立。兩年后，張朝陽帶著搜狐，在美國納斯達克掛牌上市。

那是一個屬于網(wǎng)絡三劍客的時代，北大的王志東創(chuàng)辦了新浪，電子科技大學的丁磊搗鼓出網(wǎng)易。而張朝陽的搜狐，是嗅覺最敏銳的那個。

第一個推出新聞及內(nèi)容頻道，奠定了綜合門戶網(wǎng)站的雛形，中國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門戶時代，由張朝陽親手開啟。

上市兩個月后，手握大筆資金的張朝陽，收購了另一家網(wǎng)站ChinaRen。

在當時，這是中國的Facebook。北京滿大街的廣告，“上ChinaRen校友錄，我等你”、“上ChinaRen校友錄，別遲到”。

它比扎克伯格在2004年才創(chuàng)立的社交媒體，還早了5年。

ChinaRen的技術總監(jiān)，還是個兼職的大學生。

正是今天的主人公，王小川。

二、天才少年

王小川與搜狐、搜狗的故事，起于張朝陽的一段話：“你上學多久我可以等你，你要多少錢我給你開?！?/p>

ChinaRen被陳一舟出手的時候，王小川正打算讀研。他面前有許多企業(yè)遞來的橄欖枝，都是大好機會，前景廣闊。但他想沉心靜氣，繼續(xù)深造一陣。

這份定力，來源于他連續(xù)十幾年的學霸生涯。

王小川一直是那個“別人家的孩子”。

從小學開始，他就霸占了班上第一名的位子。1990年，12歲的王小川考入四川最好的中學成都七中的數(shù)學實驗班。1700個人的入學考試，匯集了當年四川最好的生源，王小川的成績穩(wěn)居第一名。

進了實驗班，他的數(shù)學老師也不是普通人。和中科院院士張景中相熟，組織了一個“幾何定理機器證明”課題研究組。

才16歲的王小川，用“吳文俊方法”做機器證明，首次在微型機下完成初等幾何命題的全部證明，榮獲了“億利達青少年發(fā)明獎”。

這個獎如今聲名不顯，但其實大有來頭。

出資人是香港億利達集團董事長劉永齡，創(chuàng)始人則是如今剛過百歲生日的諾獎得主，楊振寧院士。

這一年，王小川從楊振寧手中接過獎牌。

還是這年，時任副總理的李嵐清視察成都七中，剛剛拿獎的王小川，被李嵐清親切問到“小同學。你一分鐘能打多少字？”

多年后王小川回憶自己做出搜狗輸入法的點點滴滴，感慨早有一些種子悄然種下。

年少的王小川沒有就此止步。他開始在計算機領域嶄露頭角。

1996年舉辦的匈牙利信息奧林匹克競賽，是中國信息奧賽的大年。

中國隊四個人全部進入前二十，每人拿到了一塊個人金牌。還捧回第一塊團體金牌。

當時個人成績第四的人名叫陳磊，如今拼多多的掌門人。王小川是中國參賽者中成績最好的一個，第二名。

其實他離第一只要一步之遙。他賽前迷上了一個新奇解法，結(jié)果在某道題目上反而比對手慢了幾步，錯失第一。

三、清華傳奇

進了清華計算機系，王小川第一次松懈下來。

全班30多人的考試，他破天荒地拿了倒數(shù)。追女生、打游戲，當初為了學業(yè)放棄的青春經(jīng)歷，他在大一統(tǒng)統(tǒng)找補回來。

寒窗苦讀十二年，大一的王小川放飛自我，如脫韁的野馬。

學霸的振作也快得驚人。

王小川看見期末的成績印成了大字報張貼在院里，極為刺眼。

而他暗戀的女孩也有了對象，可惜不是他。

他決定重拾學業(yè)。第二個學年往后，他成績一直名列前茅。

這時候，幾個陌生人突然敲開了他的宿舍門。

為首的自我介紹，說自己叫陳一舟，剛從美國回來，帶回來10萬美元的創(chuàng)業(yè)資金，打算創(chuàng)辦一個叫ChinaRen的社交平臺。

他是慕名前來，聽說王小川是全清華計算機系最牛的人，想邀請他加入團隊。

陳一舟開出了8000塊的兼職月薪。王小川上船了。

他用8個月時間，開發(fā)創(chuàng)新了CMS內(nèi)容編輯系統(tǒng)的功能。是當時第一個所見即所得的編輯系統(tǒng)。強大技術的支持下，ChinaRen網(wǎng)頁瀏覽量高達每天4400萬，直接擠進了當時中國四大網(wǎng)站的第一梯隊。

四、把百度干掉！

2003年王小川碩士畢業(yè)。

剛剛拿到畢業(yè)證，張朝陽的電話就打來了：“長話短說，我需要你，搜狐需要你。”

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一代大佬親自打電話請他入職，王小川感念這三顧茅廬的誠意，來到了當時如日中天的搜狐。

結(jié)果剛進門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

“把百度干掉！”張朝陽如是說。

“給你六個人，行不行？”

辦公室里，王小川面對張朝陽要他開發(fā)搜索引擎的指示，答應得飛快。

剛出了辦公室的門，他后悔了。

硬著頭皮在公司里找?guī)褪帧?strong>結(jié)果“連個會寫c語言的都沒有。”

當時的搜狐是個媒體氛圍濃厚的公司，甚至找不齊王小川要的六個人。

而王小川、張朝陽的對手李彥宏，早已是世界級的搜索引擎專家。

要知道，李彥宏的超鏈分析技術專利，奠定了整個現(xiàn)代搜索引擎的發(fā)展趨勢和基礎。就連谷歌要都仰賴李彥宏的專利技術。

但王小川初生牛犢不怕虎。他轉(zhuǎn)背回了清華。

清華的奧賽集訓隊里，有王小川要找的人。

張朝陽許諾的6個編制，被王小川拆成了12份兼職。

他一口氣招了12個學弟，個個都是技術狂人。

他們每天奮戰(zhàn)，睡眠時間被壓縮到極致，累到“挨到地板都能睡”。

“我足夠的努力，在ChinaRren工作每天只睡4個小時，做搜狗搜索也是起早貪黑，沒有周末。”

11個月后，2004年8月3日，搜狗誕生了。這是業(yè)界需要2、3年才能完成的巨作。當時能造搜索引擎的公司，比世界上能造原子彈的國家還少。

五、成敗早定

王小川的速度快極了，但張朝陽的布局太晚了。

搜狗已經(jīng)比百度晚了3年。

一葉落而知秋。張朝陽是等到百度把持了搜狐的流量入口，才意識到搜索的重要性。這時候葉子已經(jīng)落了大半了。

即使王小川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完成了搜狗，但百度雄踞著先發(fā)優(yōu)勢打下的江山。

當時搜狗的市占率才區(qū)區(qū)2%。在許多榜單盤點里，會被歸類為其他。

2005年，百度上市。張朝陽夢斷，“干掉百度”的雄心壯志最終成了笑談軼事。

但張朝陽不服氣。

王小川也不認輸。

當時搜狐還處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頭部。張朝陽以為，只要繼續(xù)打磨搜狗搜索，有搜狐本身流量的輸血，雙方還有一戰(zhàn)。

但王小川技術出身，對當時的革新變化其實比張朝陽更敏銳。他預感光憑搜狐，搜狗還是贏不過百度。

2006年，搜狗推出了自己的輸入法，并迅速火遍全網(wǎng)，成為搜狐重要的流量來源。

王小川借此，提出了另一個辦法——“三級火箭”。

先做好輸入法，在用輸入法推動瀏覽器，最后靠瀏覽器帶動搜索。

輕巧而大膽，充滿了幻想。其中每一步，在新興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世界，都還找不到對應的實例。

于是張朝陽毫不買賬。

“微軟的IE市場份額那么大，都沒有把Bing做起來，憑什么瀏覽器做成搜狗搜索就能做成？”

張朝陽的質(zhì)疑合情合理。而且彼時瀏覽器對搜狐當時的成功藍圖矩陣策略沒有太大幫助。

他的重心放在視頻網(wǎng)站，對王小川這個看著虛無縹緲、邏輯不通的提案不感興趣。

結(jié)果王小川不信邪，他一次次找張朝陽商討瀏覽器項目，試圖說動自己的老板。

六、觸底反彈

王小川失敗了。

2008年的某天，一個同事敲門走進王小川的辦公室，說今后他來接手搜索業(yè)務，王小川就不必管了。

這是張朝陽的決定。他不僅解除王小川的搜索職務，還直接問到：“你還想做點什么？”

林凡，脈脈創(chuàng)始人，當時正在搜狗，和王小川共事。

回憶起這段時間，他說搜狗就像他們自己的孩子，結(jié)果王小川被一朝調(diào)走，他才驚覺“原來公司和團隊不是自己的，是老板的?！?/strong>

這也激發(fā)了林凡后來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的決心。

而王小川這個搜狐最年輕的副總裁，一朝被架空放逐。

這是他前所未有的挫折。這一年他剛好三十歲。而立之年，還有另一個壞消息，他的父親也去世了。

所有人都以為王小川要離開搜狐了。

畢竟一年多都見不到張朝陽，被徹底邊緣化的王小川，在外人看來實在沒有任何理由留下。

那段時間，王小川自己擦個桌子，都被傳成離職信號。

他不是不能走。

連他的老對手，李彥宏都親自來請人，開出了百度的CTO職位。

這是王小川最接近離職的一次。

但他還是沒有走。李彥宏最終拒絕了王小川開出的價碼——收購搜狗搜索。

王小川舍不得搜狗并肩作戰(zhàn)的伙伴，也舍不得自己的三級火箭。

他想做瀏覽器，也想做搜索。但他知道，沒有輸入法，后面的故事都成不了。

還有一點，他在寫在了這次的告別長文里：

“感謝張朝陽先生，他是中國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開創(chuàng)者，也是我的精神教父......他的言傳身教，他的正直、勤勉、極致追求和永不放棄的精神讓我受益終生?！?/p>

這一次，王小川等到了張朝陽低頭。別人接手的搜狗搜索，在百度的攻勢下不進反退。而王小川在公司里打游擊戰(zhàn)似的造出來的瀏覽器，一上線就帶動了搜索的流量。

事實證明了誰是對的。

王小川復位，開始操盤自己的三級火箭。

七、資本博弈

時間來到2010年，谷歌退出中國。

搜索大戰(zhàn)卻沒有偃旗息鼓?？沼嘞聛?0%的市場份額，引來了另一個巨頭。

周鴻祎看到了360和百度在搜索上掰手腕的希望。

張朝陽是周鴻祎圈內(nèi)為數(shù)不多的好朋友。于是紅衣教主一合計，找上了搜狐。

一場飯局上，周鴻祎給張朝陽提了兩件事。

第一個是要做瀏覽器。他打包票瀏覽器一定能成，搜狗也一定需要從搜狐中獨立出來，讓王小川牽頭。

第二條是生意：張朝陽把搜狗瀏覽器業(yè)務轉(zhuǎn)給360，同時360和搜狐成立一家合資公司專做搜索。

張朝陽的搜索夢，又被點燃了。兩家聯(lián)手，這是圍剿百度的入場券。

但王小川不樂意了。3Q大戰(zhàn)里360的野蠻操作，實在入不了王小川的眼。

他知道資本是把雙刃劍，而周鴻祎太有想法太有野心了，這場合作，搜狗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。

沒了三級火箭中間的瀏覽器，搜狐很快就會失去對流量的控制，搜狐和360的合資公司也會因此成為周鴻祎的一言堂。沒有了控制權的火箭，也再也不會是王小川的夢想。

深思熟慮后，王小川單槍匹馬去找了馬云。從搜索的技術說到搜狗的數(shù)據(jù)，甚至還拉來張朝陽的人品背書。

彼時的阿里，正切斷了百度的接口，百度和阿里劍拔弩張。馬云大手一揮，決定投資搜狗。

2010年8月9日，搜狐與阿里巴巴宣布將分拆搜狗成立獨立公司，引入戰(zhàn)略投資。王小川出任合資公司CEO。

后來在一次接受媒體采訪時，王小川回憶起這段故事，感慨道：“如果沒有查爾斯（張朝陽）的堅持，就根本沒有搜狗；如果沒有周鴻祎獲得搜狗技術的欲望，就沒有搜狗的分拆；而如果沒有馬云的果斷加入，就沒有新搜狗的降生。

但阿里和搜狗，也沒走得太遠。

雙方本來就不是天作之合。阿里正在氣盛的時候，要借搜狗敲打百度。而王小川也只是希望擋掉360的野心。

這注定合作不久。

2013年，馬云和李彥宏握手言和。搜狐則從阿里手上回購了股份。

這時候，周鴻祎又來了，背后是已然市值百億美金的360。

把搜狗賣給360，張朝陽毫無芥蒂，周鴻祎開出的價碼也足夠誠懇。但他知道王小川肯定不肯。

這次張朝陽吸取了教訓，馬上打電話通知王小川回五道口搜狐總部開會，不給他搬救兵的機會。

道高一尺，魔高一丈。王小川打通了馬化騰的電話。

騰訊以4.48億美元入股搜狗。周鴻祎誠心誠意懷揣著搜索夢，兩次給人做了嫁衣。

忿忿不平的周鴻祎，在微博吐糟，原來搜狐姓王不姓張。

八、故事終了

合縱連橫，打得火熱。可惜搜索領域，都沒有了新故事。

隨著移動APP的時代來臨，大家紛紛做成了閉環(huán)。360已經(jīng)不談搜索了。搜狐則一次次錯失機會。阿里從UC里孵化出夸克，字節(jié)上線了頭條搜索。動靜卻輕微得不值一提。

搜狗背靠著騰訊，除了微信搜索外，卻始終沒有新突破。

2019年，是搜狗的巔峰時刻，營收11.7億美元，凈利潤1.05億。

這一年搜狗占據(jù)了18.75%的市場份額。百度67%。

結(jié)果黑天鵝振翅，2020年新冠疫情重創(chuàng)了全球的廣告行業(yè)。

搜狗有九成營收依賴搜索廣告。唇亡齒寒之下，傷筋動骨。

連曾經(jīng)并列BAT三巨頭的百度，都已經(jīng)遠遠掉隊阿里和騰訊，被一眾后來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超越。

今年7月13日，國家市場監(jiān)管總局無條件批準了騰訊控股有限公司收購搜狗公司股權。

10月4日，搜狗正式完成私有化，從紐交所退市。

在告別長文的后段，王小川提到，在搜狗的二十年里，他心中一直有著對生命科學的好奇。往后二十年，希望為生命科學和醫(yī)學的發(fā)展盡一份力。

根據(jù)天眼查的資料顯示，王小川目前關聯(lián)公司共24家，涉及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、醫(yī)療科技、文化傳播等領域。其中2021年新注冊成立了3家公司。

說不定王小川的下一個對手，是黃崢。